
梁振英在其2014年施政報告中提出大量扶貧措施後,與其貌合神離的財政司長曾俊華立刻指出來年起香港政府的經常性開支將會增加200億元,可謂對本文上篇「財政儲備是否終有一天會用盡」這個問題作了一個最佳呼應,而這瓶「辣醬」亦令坊間對於公共理財概念的爭論更趨白熱化。
不過在開始繼續這場辯論之前,我還是不得不對相對議題是那麼嚴肅重要,討論過程卻是那麼兒戲的情況感到失笑:當財政司長說出了200億元這個數字不久,政務司長林鄭月娥立刻就更正說其實開支只增加100億元──要知道我們現在說的是香港政府的財政支出,在數天之間官方說法竟有100億元的差異,對於一直以嚴謹公務員制度見稱的香港而言,這是難以想像的。
不過這次的鬧劇(政府二三號人物其中一方肯定出了大錯,卻又互不更正,還不算鬧劇?)值得省思的是,若我們連即將來臨的財政開支也不能好好預測的話,那要為數十年後的未來打算,不就更加虛無縹緲?記得在我撰寫第一篇報章專欄文章的時候,曾提及歷史研究盡量避忌「如果」這概念,乃因為推選的時間與範圍愈大,當中的變數亦隨之增加。
雖說人口老化是世界所趨,但速度如何卻是另一回事:在第一波嬰兒潮,亦即1946至61年間出生的老人相繼去世以後,香港老年人口增長,將會在之後的數十年間再次下降。
牛津大學研究員在2013年發表報告,指出在20年後有10個常見工種將會完全消失;《經濟學人》曾先後發表兩篇文章,提到即將來臨的科技革命一方面會對勞動市場帶來極大衝擊,但最終卻會令整體的生活水平上升。若說因醫學進步人口將不斷老化,那有否同時考慮到退休年齡同樣會因相同原因而推遲?若說未來年輕人供應老人的比率不斷下降,那又有否想到科技進步的同時,勞動人口所締造的價值可以不斷提升,抵消部分供養壓力?
當然我並不是要把一個樂觀得超乎現實的未來帶給大家,事實上也完全可以往相反方向發展。問題是曾俊華在一槌定音說出「香港財政儲備將於20年內用完」、「世界上有六成政府將於50年破產」這些驚世大預言之時,有考慮過這些方面的影響嗎?有就各種元素作出一個較為嚴謹的計算嗎?沒有詳細證據,只憑感覺構想出來的空洞「未來」,又有何拯救的意義?澳洲沒錯也有「拯救未來」的概念,可是他們的財政狀況比我們嚴峻多了(但相對歐美其他國家而言卻被認為是屬於健康一類),而且要拯救的目標:確保公務員的退休金持續支付,也實在得多。那為何GDP規模只佔澳洲幾分之一,財政儲備狀況與澳洲相差以萬億計,長俸問題亦早已計算在內的香港,以中產為首的民意卻與財爺吻合?
最近《紐約時報》引述了一個實驗,他們將實驗者按收入分為兩組,然後告知他們若聆聽一段難受的聲音。高收入組可聆聽較少次數取換取朱古力,低收入組則反;而一旦實驗完結,吃剩的朱古力全部不能留下。結果低收入群組只領取他們僅僅可以吃得下的朱古力(甚至更少),但高收入群組卻換取遠遠比他們想吃數量更多的朱古力(平均他們換取了10.74塊朱古力,但實際上只吃掉了3.75塊)。這結果引申出,當一個人愈處於富裕的狀態,就愈會去聚斂他認為「將來可能需要用到」的財富,即使這個數額早已超過事實上所需要的。這種想法和支持香港成立未來基金的中產一樣,相比起真正的「拯救未來」,倒不如說是作為守財奴的那一份心理上的安全感。
設「未來基金」是否多此一舉
我最感興趣的,是曾俊華被梁振英「將了一軍」後,究竟還剩下多大的決心去貫徹他的目標。原先曾的構思,是將預期持續出現的盈餘撥進去「未來基金」來減少派糖,可是現在盈餘可能已先被梁振英用掉了,那他是否會改為將部分現有的自由儲備撥為基本的基礎?但這些自由儲備本就是為了應付將來的開支而擺着不用,撥為「未來基金」豈非多此一舉?假若未來政府的支出如他所預期般大增,那他是否有決心不惜制定赤字預算,也要持續向「未來基金」撥備,以確保它的數目足以達致「拯救未來香港不致破產」的目標?可是以赤字預算來拯救未來的赤字,這豈非天大笑話?
說到這裏,各位可能已猜想我對「未來基金」是抱持極端反對的態度。其實剛巧相反,若曾俊華只是從外匯基金累計盈餘撥出一定數目作為「未來基金」,我可是舉腳贊成。原因是金管局自任志剛時期開始,外匯基金的回報持續落後於其他大型基金,而每當記者向其提出質疑之時,他總以「外匯基金有着穩定貨幣基礎的作用,不能直接比較」作為藉口。結果陳德霖接手後外匯基金回報率更跌破3%,可謂慘不忍睹。
假若累計盈餘能以獨立運作形式與外匯基金分開,則金管局一眾高薪厚祿的成員就再沒有藉口去推搪自己的無能,一旦回報率與澳洲的「未來基金」或其他主權基金差距太大,把這班乾領着糧卻無所作為的財金官員全部換掉,未嘗不是一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延伸閱讀:未來基金要救一個怎樣的未來?(上)
作者博客:無神論者的巴別塔